月悠UUU

與眾不同是常態、與眾相同是錯覺。——唐鳳

【影日】《梅花三月》

与善善联合产粮!!!第一次尝试古风PA,希望大家会喜欢!!!

 @镜像潮汐 


  冬末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初春的梅花却已经开始凋谢,准备将养分留给于花壶中蛰伏的种子,酝酿出漂亮、饱满的树果。

  有些人选择将梅花采收下来做成梅饼、花茶或带着清香的香囊,有些人则盼着梅树长出果子,用青梅搭配冰糖和烧酒,浸泡半年后即可拿出来饮用,喜欢梅果味重一些的人则会浸泡到隔年,等着梅花盛开的时候赏梅饮酒。

  太阳方才西下,影山飞雄端着小木盆走在长廊上准备去采收后院内丰硕的梅果,几年训练下来影山练就了一手酿酒的好手艺,他知道什么时候采收下来的果子最适合酿酒,知道冰糖与烧酒在怎样的比例下才能酿出甜而不辣的好酒。

 

  这些对于修练来说毫无意义的知识,对于影山来说,它们的存在意义就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因为这个家的主人最喜欢喝梅酒了。

 

  走过转角,影山便能在那开满艳色五瓣花朵的老树下找到那人的身影,看着对方一头夕阳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飞扬,更多的是落在草地上,发尾沾了些杂草碎泥。

  「日向,你的头发和衣服又要脏了。」影山走到青年身边,配合对方的高度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柔软的长发收拢进掌心,轻轻拍去上头的尘土。

  「嗯?等下再洗就好了……」

  听见青年漫不经心的回答,影山歪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才明白对方苦苦思索的事情为何——陈列在老树下,一字排开的陶甕被红色的封口布和草绳勒紧了瓶口,上头还贴了封条标注是几年几月酿造的梅酒。

  「找到了,是这个!」日向高兴地从地上站起身子,手里提着一壶看上去饱经风霜的酒壶。

 

  上头写的年月让影山愣了下,暖色的长发从他的掌心溜走,徒留一层尘灰——那串数字,是他随日向离开家乡的年月,也是影山一家惨遭灭门的时候。

 

  忆回当年,影山还是个锋芒毕露、人人看好的修仙苗子,一般人十岁才刚到了能够引炁入体的阶段,影山飞雄却是已经练出自己的炁丹,在日夜修炼之下站稳筑基期,准备突破前往金丹。

  大家都掐着指尖下注推估男孩几岁能够飞升,影山却是烦躁地用小手拔着院子里的杂草,对于自己一直无法突破金丹期的瓶颈而感到烦躁。

  「小少爷啊!您就放过这院里的杂草吧。」负责打理后院的老爷子走到影山身边,蹲下身子将男孩小小的拳头放进自己掌心,用干净的手巾为小少爷擦手,「这地都要被您薅秃了,夫人看到会伤心的……」

  一听到母亲会难过,影山的嘴噘得更高了,然而他心中的烦闷也是越积越深。从去年冬末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虽然偶尔也会离开房里走动,可每每走不到一刻又开始咳嗽,不得不返回房里休息。

  这让影山担心得不行,然而年幼的男孩什么都做不到,只想着自己是不是修炼有所进展的话就能让母亲开心,母亲心情好了身体也好,可他却迟迟卡在筑基无法往上突破。

  被管家老爷子擦干净了掌心,影山的眼角闪过一抹嫣红,警戒心本就高的男孩倏地转过头,却发现原来是从墙外探入的红梅正随风摇曳。

  这么说来,母亲最喜欢赏梅了,如果让她看看花,心情是不是也会好一些?影山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影山家的后山种满遍山的梅树,今年因为母亲身体不适而没有上山赏梅,若能给母亲摘一枝红梅放在房里,是不是就能带走母亲的病气?

  男孩单纯的心思驱使着他打破家中戒律,独自一人跑向后山,忘了家中叮嘱:后山内其实是许多奇兽的居住地,若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误闯其地盘,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影山看不上那山脚下、没生几个花苞的梅花枝,男孩知道,越往山上走、梅树上结的梅花苞越多——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影山只记得这句被人们咏烂了的诗句,因此推测越是寒冷的天,越能使梅树开花。

  沿着兽径往上,后山内的小路不胜枚举,先前都是跟在父亲的身后上山,影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偏了路,只感觉空气越加稀薄,头顶上的梅花却是开得越加繁盛。

  男孩在树丛间细细挑选,他最终看上了一株粗壮的老梅树,上头开了足以遮天的红梅,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见那风声溜过花间的细语。

  爬了好一阵子的山让影山感到些许疲惫,他喘着气撑起身体,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会不会弄脏、事后会不会被老爷子碎念,影山只想将这漂亮繁景撷取几分送到母亲手上。

  「你这样摘花,老梅树可是要不高兴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影山震了下身躯,受到惊吓之馀乱了心跳与身形,手一滑、脚步一慌,整个人直接从树干上掉了下来!

  「哎咻!」

  宽大的掌心稳稳妥妥地将男孩揽进怀里,影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紧闭眼睛,当他发现预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出现时,才敢缓缓睁开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漂亮的暖色,就像冬时会出现在晚膳后的甜橘,柔软的发丝随风飘扬、搔挠着男孩的手背,暖呼呼的大掌拍了拍男孩柔软的脸颊,问道:「没受伤吧?」

  「没、没有!」影山挣扎着身子想脱离对方的怀抱,又不是三岁娃儿,被外人这样抱在身上成何体统!再说,他还没搞清楚这人是谁呢!

  被男孩激烈的挣扎弄得不得不放开手,从影山的站姿、举动,突然出现的青年可以知道这孩子是有在修道的。

  资质靠得是老天赏赐,可要供养一个孩子修道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够负担,再加上这孩子的道行与同龄相比相当优秀,这若非大户人家可供养不起,既然如此,更应该被叮嘱过不可以孤身上山才对。

  如此露骨的视线影山不可能没有感觉,况且对方也没打算隐藏自己打探的目光。影山整理好服容后才转头看向搭救自己的人,虽说方才的高度不至于致命,可难免不会伤了筋骨。

  「谢、谢谢您……」他没多少跟别人道谢过的经验,母亲说过的礼仪虽然听了,但没有实践经验的关系也忘了大半。

  看着男孩笨拙地和自己道谢的模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行礼,前后脚左右交替始终找不到个适合的姿势。青年看着影山这侷促的模样,清笑了声后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不客气。」

  青年帮男孩拿去方才沾黏在一头乌发上的叶片,然而手腕一转,一枝被掰断了尾端的梅枝瞬间出现在他手上:「但是,乱拔梅树爷爷的枝头还是不行。」

  他用手指拉扯了下影山的发尾,问道:「疼不疼?」

  「嘶——!」探不出对方修为的影山只能感觉到自己头皮传来一阵刺痛,没有人被扯着发丝不疼的!

  「疼吧?所以梅树爷爷也会疼的。」青年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尘灰,他牵起影山的小手,领着他走到老梅树的旁边,将自己的掌心复盖上男孩的手背,领着他一同聆听老梅树的低语。

  「闭上眼,你能听见老树的呢喃。用掌心感受老树的脉搏,用双脣接触晨间刚消散没多久的晨露,以脚掌扎根于地,将心神交与天地。」

  橘发哥哥的嗓音在影山耳边响起,他能感觉到对方指腹上的厚茧、干燥却不干涸的掌心,以及贴在自己身后的温度。

  影山感觉自己彷若沉溺于一潭暖而不烫的沸泉内,意识随着缓缓上升的水流将身心都洗涤了遍。听见了老树和蔼的笑声,对于影山擅自攀爬的行为感到些许冒犯,可知道他是为了母亲,也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感觉到春风挠过耳尖时的亲吻,似是嬉戏、似是调情,这可把没被人怎么亲暱接触的影山逗得红了双颊。

  即便隔着层鞋履,地脉有力且稳重的心音由下而上,沿着末枝攀上心室,影山感受到大地之母正轻拥着自己,用手心抚平了男孩焦杂的心绪,用指尖轻点他的眉间,说道:万里之行,终将始于足下。

  最后一句话让影山倏地睁开眼睛,复盖着自己手背的温度已经散去,男孩这才发现原先高高挂在天边的朝阳早已西落,也不知道已经过去几轮日月,不知道会不会让家里担心?

  这时,影山这才把父亲说过的话重新绕回脑袋瓜子里:后山供养着许多奇珍异兽,同时也种植着不少灵草,虽然不是每一样都对人体有害,但万万不可在没有大人陪同的状况下进入后山。

  影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偷跑出门,本只是想摘个梅花枝,却没想到在树林里被绊住了脚步。

  ……不,说是被绊住了也不太对。只要凝神细品,影山便能发现自己竟从原本的筑基期往上跳了两个阶次,来到了元婴期,若不是他醒得突然,升到化神期也不无可能!

  「果然是很有天赋的孩子啊,不妄我在这里为你护法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影山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他一抬头便能看见坐在老树枝条上、拿着酒坛喝酒的橘发哥哥,「那、那家里呢!父亲跟母亲……」

  「别担心,我跟你家长打过招呼了。」青年宽袖一抖,不知从何处化出了朵金火莲。

  那是影山此生看过最美的场景。

  橘发哥哥掌心上的金火莲像是有生命般,每一片花瓣幻化成一只小巧的金丝雀,银白色的月色与青年本身的金光相互交融成了漂亮的鎏光。金丝雀们在青年身边盘旋几圈后来到影山肩头,点点星火为男孩照亮回家的路。

  影山用指背轻触站在自己肩上的鸟儿,换来对方以头颅轻轻摩娑的反应。

  男孩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也不受小动物们喜欢。有时是因为他还不懂得收敛气场,一不小心就会把其他人给吓着了,有时是因为孩子们觉得影山太无趣了,满脑子只懂得修练,不知道怎么玩沙包塔、也不知道怎么玩跳格子。

  也因如此,即便知道这并不是活物,金丝雀的回应仍旧让影山心喜。

  「对了,还有这个。」从老树上轻轻跃下,橘发哥哥将绑了漂亮金丝带的梅枝交到影山手中。

  「不是……老树爷爷不是不喜欢有人打扰吗?」

  「喔?老树跟你讲话了?」青年瞇起他那因为焰火而变得灿金色的双瞳,用掌心包复孩子小小的双手,说道:「肯定被老头子训骂了顿吧!他疼孩子们但也最严厉了。」

  「没事,我给老树说过了,这个是给你的。」青年眨眨双眼,随后露出了有些难过的模样,他孩子气的噘起嘴巴,刻意模仿影山不高兴时无意间露出来表情,「因为这样,我今年的青梅得少拿十颗,你下次来记得带点东西赔我!」

  「我……我还能见到您吗?」不自觉地,影山在称呼对方时用上了敬语。

  「我不常下来,但每次来都会和老树閒聊个几天。」青年没有表明身分,只是将绑在梅花枝上的金丝带捲上指尖,「我把我一部份的魂炁放你这儿,这枝梅花枝,你回家后就找个地方插着。长出的梅树会陪着你,领着你修炼,我要是下来了他也会告知你。」

  「——现在你能听见万物之灵的声音了,对吧。」

  用疑问的语句,可语气却是无庸置疑的确信。

  「那么名字!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吧!」看着即将转身离开的橘发哥哥,影山最后一次抓住了对方的袖襬说道:「我叫影山、影山飞雄。橘发哥哥你叫甚么名字?」

  「日向,日向翔阳。」

  青年温柔的嗓音在影山耳边回盪,只见日向一个弹指,不过眨眼的瞬间影山便从山腰来到了山脚下,转过身,他确实没看见拿着火棒寻找自己的家人,却在回到家门后得到了许久未能下榻的、母亲的拥抱。

  事后,影山才从家里人的转述里知道,在大夥儿准备出门上山找影山时,一只似是凤凰的火鸟来到了影山家的屋顶上,灿金色的身影散发着让人难以拒抗的威压,所有人,仅有几名已道炼虚期的修道人能够抖着腿站立。

  大家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而是被这鸟的出现给吓得不敢移步半分!

  直至影山回家前半个时辰,这鸟才像是收到主人召唤一般,离开了影山家,往后山深处飞去。

 

  得知消息的影山忍不住吐槽:这哪是通知!明明是威吓!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凤凰鸟在影山家屋顶上待了三天三夜的关系,凤凰鸟的灵气滋养了影山一家的上上下下,就连因病卧榻的母主人也得到了庇佑。

  女子发着高烧连咳几口污血,侍女紧张地在床边哭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待高烧退去,女子出了身热汗后反倒觉得一身清爽,原先积淤在心头的沉重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也轻盈不少。

  经过调查,人们才知道女主人这是被下了蛊咒,蛊虫被凤凰鸟当作可口的养分给吞噬后,蛊咒自然也跟着解除。

  影山如日向所交代的将梅花枝在花园内随意找了块空地插着,不出三个月的时间便从纤细的枝条长成了一株梅树,过了半载的时间,模样便成了小一号的老梅树。

  梅树上绑着日向赠与的金丝带,这让小动物们都喜欢在树下窝成一团休息,影山也喜欢在梅树下静心修练。如果遇到瓶颈他也会找梅树谈谈,那梅花枝上不只寄宿了日向的炁魂,同时也带着老梅树的意识。

  老梅树平常不会和影山讲话,但偶尔会给男孩一些点悟,让他别忘了停下脚步看看这繁花世界,看过这个世界,找出自己的归宿之后方能更上层楼。

  日向也如自己先前所说,只要到了下界,梅树上的丝带变会发出点点光晕,每到这时,影山便会让人准备些甜食带上山,作为日向先前替自己护法的回礼。

  影山知道日向喜欢吃桂花糕和榛子酥,这些带些甜味但又不至于抢走梅酒香气的点心,两人会坐在第一次相遇的老梅树下,铺块垫子以防影山弄脏衣服回家还要被管家老爷子骂。

  一年一次,每次都是春季梅花正盛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过于规律的时程,让日向没能及时赶上影山一家遭遇变故的时候。

  待日向接到老树通知,匆匆忙忙地自上界从隧道来到下界时,影山宅邸已经化作一片火海,日向不用细听都能听见此起彼落的悲鸣和哀号,同时,也听见了那名少年在地窖里、奋力捶着机关门的声音。

  日向看着朝自己扑来的火舌,不明白影山一家怎会变成这样,他不懂现在下界的势力配布,平时他也不介意这些,因此从没想过自己只不过是偶尔指点少年几句竟会害影山一家遭他人算计陷害。

  火苗试图沾上青年米色的衣襬,却发现始终没能咬住那看似轻盈的袖襬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青年的发丝与焰火融为一体,橘色长发似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他们贪婪地吞噬身边能看见的所有火光,不允许有任何焰火比自己还要繁盛。

  青年不能越矩插手下界的事情,不然自己的存在立刻就会被天道发现,进而被折损道行,被迫遣返上界。

  然而在这些事情发生前,日向有件事必须要做。

  没有借助法力,日向推开堆叠在机关门上的尸体,伸手将意识模糊的少年从地窖内拉出,轻轻地抱在怀里。

  「娘……」被反锁在地窖里的影山也没能逃过焰火焚烧建筑物所产生的浓烟,反倒因为男孩不断呼喊的关系吸入了大量烟灰,心急之下,即便修为已经大幅提升,可影山也仍旧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影山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被日向推至不远处、一身水蓝清袖的女子。日向用掌心复盖住少年的双眼,安慰道:「嘘……没事。」

  日向不忍告诉他,方才挡着机关门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青年甚至不愿让影山看见宅邸被焰火吞噬的模样,直接让少年陷入昏迷,从这片火场中悄悄地将人给带到了只有日向自己知道的秘境中休养。

  青年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将修为不足的自己带到上界影山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与日向修行、游历的时间如同飞逝。

 

  如今他已经是能够与日向并肩而立的人了。

 

  影山看着日向兴致勃勃地打开尘封已久的梅酒,闻到浓郁的酒味和梅香自老坛中飘出,强烈的酒气将从没喝过酒的影山醺红了张脸,连带耳尖攀上了漂亮的嫣红。

  手腕一转,日向从灵能空间中拿出了两枚小杯和酒壶,倒了些许进到酒壶中摇晃了下,最后将黄褐色的酒液倒入两枚酒杯中。

  影山手里还握着日向的马尾,用沾湿了的布巾替青年擦去沾在上头的尘土和碎石。

  黑发青年困惑地眨了眨眼,问道:「怎么倒了两杯。」

  「虽然用下界的时间来算你早就成年了,但以上界来说,你去年生日结束后才算成年呢。」日向抽回自己的马尾,随后将其中一枚素色酒杯送到影山面前,「成年人,现在可以喝酒啦!」

  影山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日向却是一如初见当时未曾变过,肉眼可见的变化仍让日向难以忽视当年的小团子已经变成一名青年的事实。

  日向偶尔会抓着影山的肩膀,耍赖地要他别再长高,还他那可可爱爱又乖巧的宝宝,哪像现在,不只会管他一天喝多少酒、管他要准时吃饭,还管他要几点入睡。

  ——都已经成仙了!哪还需要睡眠这种东西!

  看着影山犹豫的表情,日向瞬间塌下脸,「今天可是你生日后第一次开梅酒酿耶,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日向把酒杯举到影山面前强迫他伸手接下,只差没有掰开他的嘴把酒水罐下去了。

  「……就一杯。」影山勉为其难地接过酒杯,闻了闻熟悉却不曾品尝过的香气,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看着影山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豪迈的喝法,日向抽了下嘴角,叹息着:「……牛嚼牡丹。」

  「虽然大家都说梅酒一百年算极限,可老梅树的果子酿个两百年更好喝!你就这样一口干,简直浪费。」日向惋惜地又往影山的酒杯里倒了些,伸手示意他先稍等。

  「别那么急,听好了。你等下就先用嘴唇轻轻抿一口润唇。」日向的食指贴上下唇,继续说道:「然后呢,小小一口送进嘴里,先用舌尖感受梅酒的甜再用舌根品尝酒味的苦,最后享受吞入喉头时的、些许的辛辣……这样,才算是好好地品一口酒。」

  将酒杯放到嘴边,日向轻轻抬手,让琥珀色的琼浆滑入口中,瞇起双眼,任由甜酿酒香在齿间回盪,随着血液循环至每一分末梢。青年转过头看向双眼迷茫地拿着酒杯的青年,问道:「懂吗?」

  「……没懂。」影山红着脸紧盯日向因为饮酒而变得水润的双唇,一张一阖的空隙中还能看见那小小的红舌。

  影山眨了眨眼,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些发烫,需要喝点东西降降体温。

  「你又一口干?就不怕喝上头啊这……」日向看影山不懂得品酒的模样,把刚启封的老酒坛放到另一侧,就怕孩子喝多了难收十,「第一次喝酒就这么猛,应该给你加点水稀释一下。」

  「……不做小酒酿甜团子吗?」

  「甜团子也不错,你现在还喜欢吃?」日向怎么记得,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似的,影山从一百年前就不太吃自己做的甜汤了。

  「嗯……喜欢。」影山将额头靠在日向的肩上,将自己的左手与对方的右手交握,「很喜欢……」

  对于影山亲密的举动,日向没有甩开青年的大手,只是用自己空下来的掌心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看着对方双颊微醺的模样,不带威严地责骂着:「就叫你别喝那么快,看吧,醉了。」

  「我没有。」

  「醉鬼通常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我真的没有。」影山用自己的头拱了拱日向的脸颊,把两人相握的手又缠得更紧了些,随后将坐在身侧的人改为紧抱在怀里。

  带着酒气的吐息撒在日向后颈上,青年有些惊讶地眨眨眼,却没有推开影山温暖的怀抱,「……你果然醉了吧。」

  曾几何时,那年自己还能一把抱在怀里的少年已经转变为成人,自己反倒变成了那个被对方紧紧抱在怀中的存在。

  日向偶尔天冷的时候就会拉着影山,坐在他怀里说暖和,偶尔也会把对方比自己要厚实的胸膛当作靠椅,感受两人彷若世间上最完美的拼图一般契合。

  也是因为如此,日向能感觉到影山的身体正微微发颤,他从对方的怀中抬头,问道:「怎么了?」

  影山看着日向与梅酒别无二致的双眼,同样温暖的琥珀色带着相似的甜意,让青年感觉自己即便没有饮酒,也早已因日向翔阳而醉。

  嘴巴来回张阖几次,皱起的眉间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影山将千言万语在脑袋瓜里搅和成一团烂泥,最后只能挤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听见这句话,日向眨眨眼随后笑了出来,「嗯,我知道呀。」

  影山喜欢自己这件事日向再怎么清楚不过,即便嘴边总说着不饶人的话,可看着少年一路成长为青年的日向总能看穿影山那口是心非的话语。是他,在少年做恶梦的夜晚讲些云游故事;是他,在团圆佳节时带少年上街看花灯;是他,在青年酿出第一坛梅酒时为他品尝;也是他,将第一次的亲吻献给了对方。

  日向因为青年的举动睁大了眼,他看着近在咫尺、鸦羽似的睫毛,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就像刚出炉的黑糖糕,软、却不糜烂,甜、却不腻口。带着些许的辛辣,刚品尝过梅酒的舌尖滑过日向的,将些许苦味存留在青年口中。

  青年惊讶得无法细品自唇舌纠缠间带来的娱欢,只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吐息喷洒在脸部,而自己正享受着两人的喘息和心跳逐渐合而为一的过程。

  发软的腰间让日向全身上下的支点只剩下影山搂在他腰后的大掌,缕缕乌丝随着影山逐渐倾身,滑过日向的颊侧、钻入一片橙色火海,兼容却又泾渭分明地纠缠在一块。

  影山稍稍退开,用自己的鼻尖轻蹭日向的,湿润的双唇轻吻了下对方的额间、鼻尖,慢慢下滑来到被吻得红肿的双唇。用指腹描摹着日向的五官,影山用拇指拭去青年那来不及吞咽的、自嘴角溢出的些许唾液。

  「我的喜欢……是这种喜欢。」影山沙哑着嗓音,听上去性感之中带着些许霸道,可只有像日向这般贴近的存在,才能听出那声「喜欢」下的颤抖。

  他怕啊,他怎能不怕。每一次换气之间,影山都怕日向会不会突然推开自己,怕他去到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怕自己好不容易再次拥有的「家」会因自己而再次变得灰飞烟灭。

  日向要影山别叫自己师尊,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教导了影山什么。影山飞雄的基础来自于他幼年时期的栽培、成长来自他的天赋,自己不过是往那熊熊烈火中偶而添些薪柴的守望人。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师徒一般的存在。可这朝夕相处之下,两人都明白,比起说是师徒、是朋友,影山和日向更像是「家人」。

  只是这「家人」之间,并非单纯的孺慕之情,也非寻常的舐犊之爱。

  日向抓住影山的手臂,滑顺布绸下的是青年精实的二头肌,他微微施力要对方退开些。因为日向的推拒,影山深吸口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曾经幻想过的、被拒绝后的各种可能性在大脑内迅速地轮播一次,随后缓缓撑起身子,准备让自己囚禁在手臂之间的鸟儿恢复自由。

  仅仅一瞬,影山还没能反应过来,一个天旋地转之后,不属于自己的、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是这种喜欢。」日向笑得狡黠,试图在影山面前摆出些年上者的从容,然而乱了序的心跳声将他逞强用的谎言轻易撞破。

  与墙外那点亮夜空的烟花相似,与那盛开的梅树相仿,快乐与欣喜窜入影山的脑门,可青年像是忘了怎么控制表情,只能僵着身子,一次次眨眼确认自己不是在作梦。

  模仿方才影山触碰自己的顺序,日向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人,轻柔地、慎重地、小心翼翼地,在影山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日向轻声说道:「我也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的那种喜欢。」

  直视影山的双眼,日向心甘情愿地沉入这潭绀蓝深泉,任由飞落的梅花在他的心湖上掀起阵阵涟漪,任由对方将自己紧紧拥抱在怀里,任由两人不知是喜是痛的眼泪混合在一块,滋润那好不容易在枝枒末梢绽放的嫣红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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